也许是春节将至，很多猪肉店大量存货，作为一家车间不大、规模却不小的猪头煺毛点，最近真是忙坏了，他们打出的招聘广告内容简单明了：肉食加工，月薪 2000元，包吃住。记者打电话询问，得知是给猪头煺毛的工作。记者来到这里后，没有合同 、没有工作服，甚至连记者的身份证都没看，就直接让进了车间——在这里，松香已经变成了黑汤，猪头泡在黑红色的水中，一个熬松香的锅，一个放猪头的案板，六七个工人在忙活着……这家藏身隐蔽的作坊，据称已经经营了有10多年，最多的时候一天可以出10吨左右的货，用他们的话说就是“城阳的猪头肉，基本上都是我们送的。”

　　记者卧底猪头煺毛点

　　面试 小作坊藏在服装公司院内

　　11月30日，通过那张简单的招聘广告，记者联系到了高先生，他就是作坊的老板。

　　“我们这里是肉食加工，搞猪头肉的，一月2000元，包吃住。”高先生刚开始并没有说得太明白，后来记者才知道，这是个“不太干净的活”。

　　按照高先生的说法，记者来到了城阳秦家小水站，顺着一条不知名的柏油路向南走，让记者感到困惑的是，高先生不是让记者找加工厂的门牌，而是找一家名叫“青岛朝光日服装整理有限公司”的门牌。

　　记者到了这家服装公司门口后，联系高先生时，高先生告诉记者：“往里走，里面的第二个门，有个小院，我就能看到你。”

　　记者终于见到了高先生，高先生也打量着记者：“你有身份证吗？”记者说“有”，本打算拿出身份证，没料到高先生说：“ 你拿着铺盖来吧，反正这活不是太干净的活，干得了就干，干不了也没办法。”就这样，“面试”成功了。

　　记者仔细观察了这个小院：在小院门口有三条狗，一直在叫，里面是两家宿舍，再向里才是车间，车间门口停着两辆货车，货车上印着几个字——青岛亨福隆肉食有限公司。

　　当记者问这里主要都做什么时，高先生告诉记者：“我们只给猪头拔毛，不做别的。”后来记者得知，做熟食的车间和成本会很大，而给猪头煺毛 ，几个人一口锅，再加上一辆车就能干得了。

　　体验

　　没有工作服，来了就干活

　　记者带着行李来到这家作坊后，见到了一起在这工作的6个工友。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年龄范围在40岁到60岁之间，但是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大部分人只在这里工作了1年左右。

　　“在这里干活不怕脏就行，一到过节的时候就会很忙，大家都会存猪头肉，所以有的时候一干就是十几个小时，有的时候活少了，干几个小时就下班了。”一位老员工告诉记者，不管干多少，工资是死的，“在这里吃不上好饭，干完活出来，吃的饭都是凉的。”

　　这里的工作时间是从下午1点到晚上10点左右，在工作时间之前，记者见到了作坊的老板娘。老板娘说：“马上就干活了，一会干活的时候，你跟着他们去就行，看看能不能干得了。”说到这里老板娘笑了一下，其他的员工也跟着笑了，后来聊天时记者得知，以他们的经验来看，记者可能干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自己走。“咱们这里不登记或者签合同吗？”记者问一位姓张的员工，他摇了摇头 ，什么都没有说。

　　工作时间到了，一位老员工领着记者去找老板娘要工作服，老板娘得知后反问记者：“你以前的工作服呢？没有工作服的话，脏衣服有没有？”见记者摇头，老板娘从房子里面拿出了一件旧毛衣，然后找了个围裙，这就算工作服了。“ 你进去自己找个靴子 ，找双手套，快点吧。”一位老员工催促着记者。记者走进车间，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松香味——松香熬好了，就要开始工作了。

　　车间

　　污水池里面化冻，猪头直接堆地上车间一共有三间，但是有一间是更衣室，所谓更衣室，其实就是个换衣服的地方而已。记者进了更衣室后，看到在一个乌黑的铁架子旁，放着杂乱的靴子 ，还有已经看不清颜色的手套，手套上面布满黏糊糊的油和肉末。其他老员工选完之后，记者发现已经没有了手套，只能从一些废手套中找了一双像样的，还是漏手指头的手套。随后记者又找了一双靴子，穿上才感觉到冰凉，但是车间内污水横流，必须要穿上靴子才能工作。

　　而这些带着血色的污水，都是从旁边车间内的水池中流出来的。走进车间后，记者发现里面确实非常黑，虽然当时是白天，也要开着4只白炽灯才能工作。

　　在墙角分别有两个水池，记者上前一看，直接傻了眼：一堆猪头在泛着黑红色水的池子里，不时还有浑浊的液体从水池下面流出，这个被称作“ 化冰池”。一位姓孙的员工告诉记者：“这个池子一般只是化冰用，猪头都是从冷库里面弄出来的，化了冰才好煺毛。”化冰池放了水之后，就要开始做准备工作了。

　　记者见到，一位年长的张先生直接跳到了池子里面，用脚踩着猪头在里面工作 。池子旁边放着独轮车，猪头在车子里面放满之后，另外一位员工推向松香池旁的台板上。由于台板太小，放了将近一百个之后就放不开了，这位员工见猪头放不开了，直接将独轮车推翻，把猪头堆到了地上。“地上不是很脏吗？”记者表示出疑惑，这位员工很干脆地回答说：“ 不放地上放哪？池里和台板也干净不了多少，这就是个脏活，又不是煺毛后直接就吃了，怕什么。”

　　煺毛

　　松香变成黑汤，刺鼻味熏得人呕吐

　　从一进院子，记者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等着开始工作后，车间里的味道越来越重了。

　　“这黑乎乎的是什么啊，是沥青吗？”记者问道。车间的一位老员工告诉记者：“不是沥青，是黄香(松香)，这个比沥青好用多了。”记者表示味道确实很刺鼻，老员工告诉记者：“和做熟食相比，这味道当然不如那个好闻，习惯了就好了，刚开始都不大习惯。”说完后老员工打开了抽油烟机，把熬松香时产生的气体抽到了室外，“这样就好多了。”

　　记者看到，一锅松香已经变成了黑乎乎的黏汤，虽然已经冒起了黑烟，但是还没有开锅。

　　“ 等着开锅了就能煺毛了，要不然不好煺。”一位专门负责熬松香的员工告诉记者。

　　记者后来得知，猪头毛就是用这些松香煺去的，煺去的猪毛经过松香熬制，就化在了松香里面。“ 松香这么刺鼻，有没有毒啊，对身体不好吧？”记者表示很疑惑，而员工老张告诉记者：“放心吧，松香没有毒，有毒的话人早就不吃猪头肉了。”随后记者也从老板娘口中听到“松香没毒”的说法。分享到 :

　　A 煺猪毛就像扒地瓜，会残留松香末

　　刚开始工作时，记者只是在一边看，一位负责车间工作的老员工把记者叫到了案板前：“你不能光看，你也来扒，以前弄过吗？”记者摇了摇头后，他随手拿过一个裹着松香的猪头，从猪头上面扒了一下松香，然后告诉记者：“以前扒过地瓜吧，一个弄法，太热的时候不要扒，等凉了之后，猪毛就被粘住了，这个时候就好弄多了。”随后这位老员工拿住猪头上部，然后用铲子向下铲，松香很快带着猪头毛下来了，记者估计一下，扒一个猪头也就用了15秒左右。而粘下猪毛的松香瞬间便冷却凝固，这个时候就放到锅炉师傅旁，回锅后熬化这些松香接着用。

　　“一般多少天换一次松香？”记者问道。“这个不好说，一般不大换，这一锅就煮了很长时间了，松香也叫黄香，本来是黄色的，现在能煮成黑色，应该是好几个月了吧。”

　　就这样，带着猪毛的松香回锅后又重新使用了，松香飘出的气味，除了本身的味道外，还多了一股猪毛烧糊的味道。记者闻了半个小时后，实在受不了，出了车间透气后，还是剧烈呕吐了。后来洗脸后停了半小时又进了车间，这才感觉没有那么头晕了，但还是一直感觉非常恶心。猪头毛并不是一次就能成功扒掉的，如果还有剩下的毛，只能重新粘上松香再扒，如此反复三四次。

　　B 最多一天出10吨货，全部流进城阳

　　记者工作当天，工作量算是比较小的，下午2点左右才正式开工。

　　“你看到了吧，门口是二十多个猪头，车间里面多点，一共有800个猪头吧。”员工老孙告诉记者 ，这800个猪头估计有3吨左右。“今天的活轻松，干完就完事了，咱们煺毛完了之后，货车第二天拉走，一上午就送完了。”老孙说要是在忙的时候，一天能出10吨的货。“青岛这个地方一天吃掉的猪头肉就是10吨，城阳这个地方小，但是一天也要有三四吨吧。当时忙的时候能出10吨，就是因为有的店铺要存货，一般的销量也就两三吨而已，所以只有临近节日的时候最忙。”

　　这些生猪头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老孙告诉记者：“都是从南方来的，咱们青岛这边养猪的还是少，根本供不应求。”

　　那么这些猪头到底销往了哪里？记者本想跟着送货车去看一下，没想到老张说：“咱们只管煺毛，送货的事是由另外一个人干，你不用掺和。”说完指了指车间的那个老员工。随后从老员工口中得知，这些货全部在城阳当地配送。

　　“不送往别的地方啊？”记者好奇地问了问。

　　老员工告诉记者：“不送，只给城阳当地，一些肉铺，还有些超市等。”当记者追问什么超市时，老员工便不再说话。“是不是城阳的猪头肉都是咱们送的啊？”记者问老孙，老孙想了想说：“嗯，差不多吧。”

　　刚开始进厂时，记者就了解到，这个院子属于那位高先生。“咱们这个厂子有什么名字吗？”记者咨询一位姓徐的员工，老徐告诉记者：“什么厂子，城阳这个地方都是个人的小作坊，没有什么正规的厂子，做猪头肉的话，要开厂子成本很高，像这样不用大的厂房，也不用多少人就能干得了，这样还是很省事的。”

　　C 一斤猪头能赚2块

　　“这个地方一般不好留人，工资不是很高，而且很脏，你这种小青年一般干不了。”干了4年的老张告诉记者。“送货的工作的时间最长，工资能高点，咱们都是一月2000元，一年下来也没有多少钱。”虽然员工在这里待的时间都不长，但是这家作坊已经存活10年了。记者从侧面了解到，作坊的主人高先生不仅仅经营这个，还在院里面和其他人合作开了一家别的公司。

　　在整个猪头肉的流程中，煺毛只是简单的一个步骤，这个流程究竟有多少利润呢？从老徐那里，记者知道了答案。“像这种生猪头，进货平均也要6块钱左右，煺毛后往外卖，就卖到8块左右，一斤能赚2块钱。”记者按照一天5吨送货量计算，一天就能赚2万元，一个月有60万元，一年下来就有700万元的收入，去除其他的支出，一般也要有四五百万元的利润，这么高的利润，难怪那么多的猪头煺毛加工点都在从事这个行业。

　　但是，为什么作坊一定要选用松香呢。记者了解到，由于国家明令禁止松香煺毛，所以正规煺毛应当使用一种叫做“家禽拔毛腊”的产品。虽然这种产品有无味、无污染、拔毛率高等特点，符合国家卫生标准，但是每吨需要13600元，折合一斤是 6.8元，而松香的价格一斤只有3元左右。并且记者了解到，家禽拔毛腊需要从外地购买，而松香在销售工业原料的地方都能买到，使用松香大大节约了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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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松香拔毛早已明文禁止

　　松香，别名叫沥青、白松香、黄香等，是松树树干内部流出的油经高温熔化成水状，干结后变成块状固体(没有固定熔点)，其颜色焦黄深红，是重要的化工原料。

　　使用松香拔毛的过程中，高温把猪头的毛孔微微扩张 ，松香会通过猪皮渗透并残留在猪头肉内。松香反复使用后其毒性会越来越大。另外，这些被反复加热的松香，还混杂了大量的动物皮毛和血液等有机物，它所挥发出来的气味和产生的浓烟具有更大的危害性。虽然松香本身对人体毒性不大，但回锅重复使用，经过高温后产生的松香里含有铅等重金属和有毒化合物，会污染禽畜肉(包括松香气体)，食用对人体有毒性，特别是松香在氧化后产生的过氧化物会严重损害人体的肝脏和肾脏。用松香来拔猪毛则会因为松香中含有铅等重金属和有毒化合物，以及氧化后产生的过氧化物可以通过猪皮渗透并残留到猪肉内，吃后对人体造成不同程度的危害。松香拔毛早已被《食品安全法》明文禁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