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记者湖南攸县、衡东实地踏访，农户、厂家齐迷茫

　　镉超标，所有的负担都转嫁到了我们中间商的肩上。 只是湖南的本土市场对我们没有偏见。

　　自己种的大米，问心无愧。

　　——— 湖南当地水稻种植者、生产商

　　一场和2009年前后大米事件相同的事情在这里发生了，粮食大省湖南东南部的一个县城———攸县。与2009年那场风波不同的是，这里的大米厂对于未来都充满了疑惑。继续经营还是选择走人，从今年3月至今，两个月过去了，谜团仍未解开，“镉”事件却还在发酵。

　　据广州市食品药品监督局发布的消息显示，攸县共有三家大米加工厂的产品被检查出镉超标。攸县大同桥镇的粮食加工厂的一名老板向南都记者这样描述：他们在整个湖南大米镉超标的风波中是最终的受害者，他们执照齐全，对收回来的稻谷也未进行深加工，仅仅是壳米分离并装袋，至于镉是个什么东西，以他们的文化水平不过是一知半解。种植户们对于这一事件也表示出了无奈，因为他们至今还吃着自家稻田里产出的水稻，有毒或者是没事儿，同样深深困扰着他们。

　　从生产到加工，每个环节的人都说出了自己的无助和困惑，最终他们将问题归咎于不能说话的土地。“不然也找不出原因来了。”当地人这样说，土地本身已被破坏。

　　攸县的不少大米加工企业表示，2009年的那场风波很快便过去，大米镉超标的问题在随后被搁置。时隔近4年，同样的问题，是否会有不一样的结果，究竟为何导致了镉超标，迷局有待被破解。

　　攸县粮食生意人基本慌了神

　　刘老板的粮仓已空空如也，近十吨大米的近3万元的货款其至今仍未收回。广州的采购商告诉他，由他出产的大米已被广州市相关部门查封，对于有质量问题的大米，只能拒绝付款。

　　今年3月，刘老板已经步入了他进入粮食行业的第十一个年头。刚刚开年不久，一批大米从攸县大同桥镇大板米厂运往广东各地。但令他意外的是，今年刚刚起步生意戛然而止，3月下旬，刘老板突然接到了通知，十吨大米在广东被查封，查封原因为大米中镉含量超标。至此这批大米再未能返回湖南，“让我拿回来做工业用途也好，能减少些损失”。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整个攸县的粮食生意人都慌了神，不断有当地大米在广东被查封，他们在广东的生意就此中断。刘老板描述，在广东，已无人敢收湖南大米，投资近三百万元的工厂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冷清。

　　昨日，南都记者来到刘老板在大同桥镇的工厂时，十余包大米放置在偌大的厂房内，工人全部休息。

　　自测镉超标约50% 生意还是照做

　　和刘老板相比，攸县石羊塘镇田星大米加工厂的王老板(该老板自称广州相关部门所公布的日星大米厂便是该厂)更伤脑筋，因为他的工厂至今还囤米近百万吨。简易的石棉瓦仓库里成堆的稻谷成为了麻雀和家禽的乐园，觅食的动物不在少数，但老板和工人们却懒得去管。

　　王老板说生意愈发难做，广东所传出的风声让整个国内市场对于湖南米都有了不好的印象，“只是湖南的本土市场对我们没有偏见”。

　　据广州食品药品监督局发布的消息，出产镉超标大米的另外一家工厂为高和镇夏生大米厂，与前两家相比，这家工厂小得可怜，只有两间平房作为仓库和生产地，仓库和老板自家的住宅紧紧相连，已经停工。

　　这家厂老板叫欧夏生，对于记者的到来，他显得并不欢迎，但在闲聊中，欧夏生并未表现出对于生意的担忧，“人总要吃饭的”，且停工仅仅是为了更换打米机，两三个月后可恢复正常。

　　“镉超标，所有的负担都转嫁到了我们中间商的肩上。”刘老板说，他们只负责大米的去壳、装袋，没有深加工。他们不清楚问题出自哪个环节，但他们都肯定自己是合法经营，“不然我们的工厂早就被查封了”。

　　据三家涉事工厂的老板称，出品的大米并非全部供往广东地区，他们随着各地的价格，调控每个地区的出货量。大板米厂的刘老板说，其每年出品的大米约三五千吨，虽然工厂看起来不小，但终究是个体户，“更多的粮食进入了本地的粮食储备库”。

　　石羊塘镇田星大米加工厂的王老板更是坦言，其今年对自己的大米所做的自检结果为镉含量超标约50%，不过其觉得这是一个普遍的情况，“大家都知道”。三名老板都表示，他们所生产的大米全部在本地收购，是当地人所吃的大米，多年以来包括今年事发前，当地的技术监督部门会不定期上门检测大米，但生意则照做。

　　当地人仍不知镉究竟来自何方

　　广州的街坊们可选择的大米颇多，湖南米吃得不安心，另做选择即可。但湖南攸县的人却面临选择的窘迫，尤其是镇上的人们，自己出产的大米，自己吃还是不吃呢？

　　不少攸县本地人在接受南都记者采访时表示，一代又一代人吃着同样的本地米，不见有什么问题，长寿的人也并非少数。对于广州相关部门所公布的镉超标一事，多数人表示出了颇为不认同的观点，“你们不吃，我们自己吃”。

　　“自己种的大米，问心无愧。”少数年轻人这么说，但他们仍有忧虑，因为检测并不合格，他们也疑惑，以后到底会不会出问题。

　　攸县问题大米所在的三个镇虽各居一方，但同样风景秀丽，成片绿油油的稻田，灌溉渠内的水清澈透底。这样的环境，显然让外人不能将这里的大米和镉联系在一起。而三个镇所在的辖区内，当地人表示少有工厂，多为农田。

　　攸县一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粮食商表示，镉超标的问题其实并非今年才有，早在2009年前后，便在当地刮起了一阵风，但风头很快过去，一切恢复如初。时隔了这么多年，粮食商们仍不清楚莫名其妙的镉来自何方，也未从相关政府部门听到任何风声，和他们同样不清楚状况的还有当地的种田人。

　　“自己明知道种植的稻谷是做了手脚的，我们自己怎么可能还吃。”当地农民这样解释，农田附近几十公里内基本没有工厂，灌溉又大多靠雨水，最终的问题被他们归结到了不能说话的土地身上，“我们都没有错，要错的只能是土地了”。

　　昨日下午，南都记者联系了攸县技术质量监督局的相关负责人，对方表示目前政府部门已任命了此事的新闻发言人，相关问题并不方便透露，并称第二日会接受记者采访。

　　衡东看了新闻才知道有镉大米

　　湖南省衡东县大浦镇东洋米厂位于大浦镇区街边，厂房占地有千余平方米，里面堆有大量包装好的大米。面对记者，工厂负责人阳先生表示，他并不清楚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导致他的生产的大米被检验出镉超标。

　　阳先生表示，米厂开了好几年了，长期都从本地收购谷子加工大米，并没有使用过来历不清的谷子。“主要是衡东县、衡南县一带。”阳先生说，本地人祖祖辈辈都吃这种大米，但此前从没听说过有问题，“我自己家也在吃这种大米。”

　　这批大米在今年2月份被查出超标，但阳先生称，这批大米实际上是2012年生产的，当时销售前已经在衡阳市质检部门检验过，检验结果显示，这批大米质量合格，但并不清楚为什么在广东被发现镉超标。他称，今年他又生产了一批新米，检验结果也是合格的，镉的含量也并未超标。被查出有问题后，这批米退回了湖南，据了解，东洋米厂在湖南的销售并没有受影响。

　　昨日一早，就有广东的合作伙伴给阳先生打去电话，他这才知道自己的米厂被“曝光”了。广州市食药监局公布的名单显示，东洋米厂的一批无商标大米被查出镉超标。阳先生则称，自己的大米商标是“汇苏大米”，已经在工商部门注册多年，绝非无商标产品。他说，此前收到广州方面一封公函显示，米厂的“江苏大米”被查出有问题，他怀疑，食药监部门把“汇苏”看成了“江苏”。

　　大浦镇工业园离稻田很远

　　大浦镇位于湖南衡阳市衡东县西南部，人口6.2万，位于湘江的支流洣江下游，各类可耕地面积逾7万亩。公开资料显示，大浦镇主要的农作物就是大米和油菜。当地农民说，大浦镇人大都以种粮为生。有农民表示，从来都吃本地大米，并无不良反应。东洋米厂的相关人士也称，仅大浦镇一带就有大米加工厂数家，其余加工厂使用的谷子和东洋米厂一样，都是来自本地村民，但此前也未检出过镉超标。

　　在大浦镇东北部浦宁路一带，有一个衡东工业园，园内有各种工业企业十余家，其中包括数家有色金属化工企业。沿着工路穿过工业园，周边也有一些稻田，但当地人称，这个工业园规模有限，当地大多数稻田离工业园距离有几公里以上，不大可能受其影响。昨日，衡东县有关人士也如此表示。

　　衡东县农业局昨日已对东洋米厂现存的未加工的稻谷进行抽样送检，质监局昨日下午暂行封存的东洋米厂的大米，也将进行抽样送检。今日，衡东县各相关部门将针对大米镉超标一事，展开联合行动，追查污染源。

　　采写：南都记者 龙瀚 张俊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