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山都的前世今生

　　孟山都基因战略似乎是美国国家战略的一部分

　　本报记者 王晓薇 北京报道

　　世界粮食大奖对于农业而言，就像是奥斯卡之于电影一样。

　　6月26日，这个奖项被授予一直致力于推动粮食作物基因改造的孟山都高管，以及其他两名相关领域的科学家。

　　这也是该奖项设立27年以来第一次授予转基因技术，去年这一奖项则被授予了一个先锋节水的灌溉技术。《纽约时报》对此的评价是，“孟山都获得世界粮食大奖就好像是奥斯卡把最佳影片颁给了一部大制作的商业片，而不是独立制作的艺术电影。”

　　世界粮食奖与围绕孟山都的潮水般质疑形成了巨大反差。这本身就是一幅关于转基因技术的现代图景。支持者执着地拥护，质疑者愤怒地质疑。双方似乎都能摆出无数证据，以证明对方的谬误甚至罪恶。孟山都在中国的诡异魅影，更使得许多人对这家公司与政治的联姻、对产业的掌控等所有行为，充满阴谋般的想象。

　　孟山都究竟是一家怎样的公司？

　　三次转型

　　孟山都的历史其实可以简单划分为两个时期：1996年前，1996年后。

　　1996年之前，在世人眼中，孟山都只是一家旗下拥有人造甜味剂(糖精)、化学武器“橙剂”(一种曾在越南战场大量使用的落叶剂)、除草剂“农达”等一系列化学制剂的化工巨头。

　　1901年11月29日，一名爱尔兰后裔约翰·奎恩伊在美国中西部的密苏里州圣路易斯市注册成立了生产食品、药品的孟山都公司。在成立自己的公司之前，奎恩伊曾在梅耶兄弟制药公司服务了30年。在积攒了足够经验之后，奎恩伊用自己的全部积蓄1500美元，再加上借到的3000美元，成立了生产食品、药品的孟山都公司。公司的名称借用他妻子娘家的姓氏。而奎恩伊的岳父马内利·孟山都旗下公司的主要商品——糖精——也成为了奎恩伊新公司成立三年内唯一生产的产品。除了岳父的帮助，另一家大公司的出现也成就了孟山都的巨头梦想。就在孟山都开始生产糖精制剂之际，与其相距928公里的乔治亚州亚特兰大市的一家药店正在为其所研制的一种软性饮料寻找糖精供应商，这种新的软性饮料就是日后行销全球的——可口可乐。

　　与可口可乐的合作，让奎恩伊获得了其人生的“第一桶金”，也让孟山都的产品范围从糖精扩展至咖啡因、香草醛等食品添加剂。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让有着丰富制药经验的奎恩伊获得了另一发展机会。由于战争，原来依靠进口的镇静剂、泻药、阿司匹林等药品供应被迫中断，孟山都转入药品研发领域，并于1917年成功自制出阿司匹林，在此后63年间，成为美国阿司匹林的最大生产商。

　　1928年，奎恩伊的儿子艾嘉继承了孟山都的经营权。这一移交也标志着孟山都由一个最初的制药企业向一个大型化工企业迈进。在艾嘉掌控孟山都的近半个世纪的时间里，通过收购、兼并等方式，孟山都旗下拥有了包括塑胶、石油、天然气、化肥、农业等多个行业在内的石化巨头。也正是在这一跃进中，更多的有毒制剂出现在了孟山都的产品目录之上。其中就有被视作孟山都的最大“污点”之一——“橙剂”。越战期间，美军曾在越南大量使用了这种化学制剂，橙剂也被称为“落叶剂”，用以应付在丛林中的作战。“橙剂”中含有剧毒成分“戴奥辛”，会对人体和周围环境产生巨大的毒害作用。“橙剂”的使用给越南留下了至少50万畸形儿童。

　　也是在这个时期，另一个对孟山都日后“声名”奠定基础的产品——除草剂“农达”也被大量投产。随着这些化学制剂的使用，孟山都得到了“生化武器库”的评价。然而，即使是这一评价还是较其日后所获得的“最邪恶”的公司平和了许多。

　　转基因的垄断者

　　1996年，孟山都的转折之年。

　　这一年年底，孟山都通过了公司重组计划。重组之后的孟山都被一分为二，一家为生命科学公司，另一家为化工公司。至此，孟山都完成了由制药企业、化工企业向农业生物育种公司的转变。此刻，握在孟山都手中的只是三个简单的字母“GMO”——转基因技术。孟山都所推出的转基因种子中，其中80%含有抗除草剂，该除草剂就是孟山都所生产的“农达”。一边推广“农达”的使用，一边推广可以抗击“农达”的转基因种子，孟山都的“如意算盘”也让其遭到了更多的质疑。

　　根据维基百科给出的解释，转基因技术是将人工分离和修饰过的基因导入到生物基因组中。至于这种导入所造成的影响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一直是争论的焦点。

　　在一些人眼中，他用科学炼成的食物对于人类和地球环境造成了威胁。这个以生化起家的公司，其转基因产品也被视作另一种新型的“生化武器”。但在另一部分人眼中，包括全球最大慈善基金的创立者比尔·盖茨和联合国[微博]粮食计划署执行干事乔赛特·希兰在内，孟山都对于种子所做的革新则被视作让这个世界免于粮食危机的最大希望所在。

　　然而，人们的争论不光围绕转基因是否健康，隐藏在孟山都背后的政治色彩和垄断意味，更让人感到不安。

　　在向全球推广转基因种子的过程中，垄断转基因种子市场才是孟山都基因战略的核心所在。自1996年以来，孟山都进行了近20次收购，其中17次为收购种子公司。通过一系列的并购，孟山都所拥有转基因种子已经由最初的大豆(4632,1.00,0.02%)扩展至玉米(2415,-4.00,-0.17%)、棉花(20035,50.00,0.25%)、小麦等主要经济作物领域。在2005年以14亿美元收购了全球最大的蔬菜种子企业圣西尼公司后，生物技术也被应用于蔬菜领域。

　　在完成对种子类型的全面并购后，对于种子的去向，孟山都也作出了“严格”的规定。孟山都的经营条款要求农民们每年都要购买新种子。一旦有人违反了该条款，除要缴纳高额罚金外，还终身不得使用该公司任何技术。孟山都的垄断行为，曾多次引起美国反垄断机构的调查，然而这些调查却最终都不了了之。

　　在这些不了了之背后，维基解密所揭露出来的2005-2009年美国国务院发往全球113个国家使馆的926份电报似乎可以给出一些线索。在这些电报中“GMO”成为了其中关键词。在电报中，美国国务院希望可以在全球推广其农业转基因技术。这一意图，从小布什政府到奥巴马政府一直没有改变。

　　孟山都的基因战略，似乎成了美国国家战略的一部分。事实上，孟山都与政府的“私交”一直颇为密切。“旋转门”和“政治献金”，是孟山都维持与政府关系的两条主要路径。奥巴马的科技顾问之一Gilbert Ommen 曾是孟山都公司的高管，前爱荷华州州长、美国农业部部长Tom Vilsack也与孟山都颇有渊源。2013年4月奥巴马还签署了一项埋藏于78页法案中的《孟山都保护法》。该法案为孟山都等转基因公司向民众兜售转基因作物免去了后顾之忧。法案规定即使在对人体有害或造成环境污染的情况下，转基因公司也将免于联邦法院的制裁。

　　在孟山都位于圣路易斯的总部里，在一个可供参观的大棚中，有两排相同的植物分列左右，其中一边改造过的样本茁壮成长，另一边传统的样本矮小打蔫。每年有近2000名农民来此参观，参观之后他们中的许多人选择了将这些经过改造的种子种在自己的土地上。目前全球11%的耕地上已经被转基因作物覆盖。

　　然而，与此相对应的则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选择他们是否可以拒绝转基因产品进入自己的生活。